这话虽然说得直白，但细细品味，倒也不失有几分道理。

我轻咳一声，正打算依礼询问，是哪位道友在此，却忽然看到眼前飞起一团漆黑无比的事物，直直朝着我面上撞来。

这可真是飞来横祸一桩。

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挡，只感到掌心微微刺疼，似是触到了什么尖锐的事物，然后就是“吧唧”一声，低头望去，只见地上横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黑炭，还有两根芦柴棍似的东西直指向天，在不算冷冽的晚风之中微微抖动。

我不由皱眉，虽然常被妖友们说懒散无能，但对于天地间的奇珍异兽，也算是知道得七七八八。然而记忆中，从未见过如此少见的事物……会飞的黑炭？莫非是个上了年岁的炭精？

我掸掸袖子，蹲下身去，正打算仔细研究一番，却听到有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：“啧啧，我还以为是哪个坏了我的好事，原来不过是头三百年的小鱼精。”音色低沉动人，似能直撼心神，可偏偏语气嚣张跋扈，令人平白折损了不少好感。

既然能一眼看出我的来历，想必修为是在我之上的。心念转动间，我轻轻拢了双手，直起身抬头望去，笑道：“不知……是哪位道友在此？”

视线所及之处，只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枝头跃下——火红衣袖飘扬之间，只见一双比夜色还要浓重的墨眸，似有似无地瞟了我一眼。再细看，来者真正是生了一副好皮相，比之洞主大人还略胜一筹，只可惜薄唇紧抿之间，那脸上的神情，绝对称不上和善。

“道友？”来者勾唇低笑，打量而来的眼神放肆狂妄，仿佛能将人生生吞噬般，“你这小鱼妖的眼神也太不济，什么道、友？”最后两字，语气又硬又重，他缓缓抬起手来，修长的指尖忽然现出一团青蓝色火焰，如有生命般跃跃而动。

因为流火的关系，我虽五行近水，但对于火系之术也并不排斥，可眼前这人，却令我有种莫名的不适感，尤其是那团火焰，令我如同芒刺在背。若非明知没有胜算，我真想施法掀起一道浪头，直接盖过去，将这人冲去东海给龙君做定海石才好——

就在此时，有一道极为聒噪的声音响了起来，虽然不合时宜，却十分奇异地冲淡了那股不适，“玩火的，本宠现在有主人了！本宠警告你，你别再想把我给烤了吃干抹净，本宠的主人会为本宠出头的……”

我无语。

低了头静静垂眼去看地上那团黑炭，假如没听错，方才那些话正是从这黑炭口中发出的，只是为何这炭精所说的话，拆开来每个字都明白，连起来却是一句都听不懂？

“主人？”红衣男子瞥向我，眼中似乎带了几分讽刺之意，“似她这样的，便是再多上十个，都不顶用。”

“主人！你可不能丢下本宠不管啊，虽说主宠本是同林鸟、大难临头各自飞……”

那团黑炭一边说，一边“呼”地从地上飞了起来，这才让我看清了它的样貌——原来是一只巴掌大小的鸟类，全身羽毛不知为什么被烧成了一片漆黑，根本看不出俊丑，而在它的脑门顶上，则竖了三根同样被烤焦的翎毛，在风中左右晃荡，摇摇欲坠——总之，显得甚是凄凉。

眼见这只将要焦透的小黑鸟立时就要扑到我的面上，我只好伸手一挡，顺势后退两步，以此撇清自己的干系，却引来那红衣男子的轻蔑嗤笑，“一头修行上千年的玄鸟，居然认一尾修行不过三百年的鱼妖为主，说出去，也不怕遭众仙耻笑。”

玄鸟？

我伸出手去，拎住小黑鸟头上的那三根翎毛，放在眼前看了又看，可还是辨不出些许端倪——据闻，玄鸟这一族通体红羽，乃远古遗族，性喜好斗，后归顺于上古战神九天玄华元君，心甘情愿受其驱使。

数千年前，因玄华元君无端失去踪影，这才暂归西华元君座下。而这西华元君，正是被凡间之人称为“西王母”的上神，亦正是此处昆仑西峰瑶池仙境的主人。

不过，玄鸟似乎还有另一样仙尽皆知的喜好：嗜食鱼……

想到这里，我心中一惊，指尖不由用力一捻，只见那三根原本已经微微颤颤的翎毛，立时折了两根，飘飘荡荡地落在了我鞋尖前方一指之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