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只有一个不要脸的自己。

然而，林梦沁的电话却根本就没有人接。

伴随着冰冷的系统女声，我的心也忍不住一寸一寸地冰凉了下去。

我不知道要怎么办，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拿到钱，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救爸爸。

到了医院的时候，妈妈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暗自垂泪，不到五十岁，她的头发里已经花白点点。

才这么短的时间，妈妈就像是老了十多岁。

我的鼻子忍不住一酸，又强把眼泪忍了回去：“妈，我来了。”

“小望，森森。”看到我跟予森，妈妈像是抓住独木的溺水的人，眼里迸发出光芒：“你们来了。”

“妈……”看着妈妈脸上的泪痕，我的心里一痛。

妈妈一直是一个很刚强的女人，可是现在……她却只能每天都以泪洗面。

病房里，爸爸正躺在病床上沉沉睡去。

一直高大的，脊背挺直的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的男人，有一天这么憔悴虚弱，甚至瘦脱了形，让我觉得恐惧又不敢置信。

我似乎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女人在生命弥留之际，也是这么的瘦，这么的苍白憔悴，终日昏沉。

退出了病房，我黯然的看着妈妈：“妈，我们去找医生吧。爸爸，爸爸不能出院。”

一直一言不发有些阴沉的予森，也终于开了口：“去找医生，我不会让爸爸出院的。”

妈妈茫然地点头。

敲开医生办公室的门的时候，我已经感受不到窘迫。

只要能救爸爸，我想我什么事都可以做。

医生显然已经认识了妈妈，放下手中的笔：“予太太，是有什么事儿吗？”

妈妈看着医生，刚止住的泪又掉了出来：“刘医生，这是我的女儿和儿子。”

我上前一步：“刘医生……我，我们家现在没有那么多钱，这卡里有两万，医院能不能再宽限一段时间？”

刘医生眉头蹙起，显得有些为难：“予小姐是吧？不是我不肯宽限，是医院的规定就是这样。你们已经欠了五万的医疗费了，更何况后期做手术的花销更大……这……”

“我爸爸病得这么重，你让他出院不是让他去死吗？”一旁的予森突然一拍桌子，伸手揪住了刘医生的衣领：“医生不是要救死扶伤吗？你们就是这么救死扶伤的？”

“你做什么？”刘医生色变。

我一把攥住予森的胳膊，眼泪终于忍不住也掉了出来，跟妈妈一起拉住他。

“予森！你快放手！”我恨的咬牙，低吼：“这是医院的规定你跟刘医生发什么火！你快放开！”

“躺在那里的是我亲爸！不是你的！你当然不着急！”予森脸色狰狞的冲我大吼：“你不着急我着急！”

“住嘴！”

“啪！”

一旁的妈妈勃然大怒，突然一巴掌甩在了予森的脸上：“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！还不放开刘医生！要不是刘医生一直尽心尽力，你这会儿回来看到的早就是你爸的尸体了！你这么说你姐姐，这么对你爸爸的救命恩人，你还是人吗？！”

妈妈气得浑身发抖，伸出的食指一直哆嗦。

我的心里一紧，忙扶住妈妈给她顺气：“妈，你别生气。气坏了身子谁来照顾爸爸，妈妈你别生气……”

被妈妈的巴掌打蒙了，予森松开刘医生的衣领，呆愣地站在那里。

妈妈抚着胸口流泪，半是失望半是绝望，冲着予森挥了挥手：“你出去吧，不要在这里添乱了。”

我已经顾不上别的，瞪了一眼予森：“你回去照顾爸爸吧！”

予森条件反射地瞪大眼睛想要冲我发脾气，可是看到正在垂泪的妈妈，终究什么都没有说，握了握拳头走了出去。

“刘医生，对不起……”妈妈流着泪看刘医生：“我儿子不辨是非，真是对不起。”

刘医生无奈地叹气：“没事，你们也是着急。”

我“扑通”一声跪了下去：“刘医生，我们家现在实在是没有钱。求求你让医院再宽限一天吧，我明天，明天一定想办法把钱交上。我爸爸现在的情况真的不能出院啊……”

“诶？你干什么？”刘医生想要扶我起来，脸上有些着急。

我死死地跪在地上，说什么也不肯起来。

我知道我这是在为难刘医生，可是我没有办法，我不能让爸爸回家等死。

我知道我这样实在是不要脸，可是我也只能不要脸。

刘医生无奈地苦笑，叹气：“好了，你快起来吧。我去跟上边商量一下，让他们再宽容你们一天。”

我的眼睛忍不住一亮，惊喜地看着刘医生：“谢谢你，谢谢你刘医生。”

刘医生伸手扶我：“我最多只能争取一天的时间，你们可要快想想办法。”

我哽咽着点头，扶住妈妈：“我们会的，我们一定尽快交钱。”

钱啊，在这个时候真是好东西。

我想要是这个时候谁能给我一笔钱，让我跪下舔他的鞋我都愿意。

就算得到了一天宽限，我跟妈妈还是忍不住愁眉不展。

之前的几天已经花光了家里的积蓄，这短短的一天，要去哪里弄到那么多的钱。

我以前总是想的开，认为老天给予磨难，就是让你这一生走的不是那样平淡无奇，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，才觉得这样的自我安慰如此天真。

予森已经再次不见了身影，大概因为妈妈的那一巴掌在赌气。

也许是又出去借钱了。

看着妈妈黯然垂泪的样子，我有些心酸，强笑着安慰她：“妈，你放心吧。剩下的钱我来想办法。”

妈妈摇了摇头，温柔地摸着我的手：“傻孩子，你去哪儿想办法……你大学还没毕业呢……妈妈，妈妈就是太着急了。”

我笑着依偎在妈妈的肩膀上：“妈，我已经长大了，我帮得上忙的。你不要担心，我会有办法解决的。”

这样的温柔亲情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，不想再失去第二次。

妈妈没有再说话，我知道她并不相信我真的能筹到这么大一笔钱。

我没有再解释，只是摇了摇她的胳膊：“妈，今天我来照顾爸爸吧，你累了这么多天，回家休息一下。”

妈妈摇头：“妈妈不累，你刚回家，你回去休息一下吧。”

我撒娇：“我请了假的，想在家好好陪陪爸爸。你给我这个机会尽尽孝啊，妈妈你回去休息下，我想吃你做的排骨了。”

收拾了一下心情，妈妈点头：“好，那我回去给你做排骨吃。”

劝走了妈妈，我才又收敛了笑，抱腿坐在走廊的椅子上，静静地透过玻璃，看着病房里安静地躺在那里沉睡的爸爸。

他的身上插了无数的管子，让人觉得触目惊心。

想要让爸爸彻底好起来，心脏搭桥的手术必须要做。可是钱，要从哪里来呢……

就在我愁眉不展的时候，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。

那妩媚的卷曲长发，凹凸的身形和一身精致的打扮，我有些不敢置信。

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？

犹豫了一下，我还是忍不住出声叫住了她：“苏珊！”

娉婷美丽的背影顿了一下，长发晃动转过来，露出一张妩媚的脸，果然是苏珊。

她还是那样的明艳张扬，娇媚可人，全身散发着女性的美丽，也还是那样让人自惭形秽。

看到我，苏珊的眼神似乎有些意外，索性又踩着高跟鞋来到我旁边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：“莫问？”

大约现在穿着白T恤，牛仔裤，白球鞋，一脸清汤挂面的我让苏珊有些不适应，她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：“诶，清纯的跟个处女似的，我差点没认出来。”

说完又捂着嘴唇千娇百媚的一笑：“哦，不对……本来就是个处女……要不是我亲手帮你破了的话。”

想到共处的那一夜，我的脸色忍不住有些发红。

我知道，我现在的样子，的确跟在叶向城房间里等着被睡的婊、子有些差距。

如果可以，我根本不希望被那段时间认识的所有人看到我现在的样子。

我希望那个莫问，可以跟我的现实生活完全割裂开来，希望能一直做我妈妈眼里乖巧听话，清纯淳朴的予望。

可是，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。

我咬了咬嘴唇，有些张不开嘴：“苏珊，你怎么会在这儿……”

“多新鲜啊……”苏珊撩人的抚了抚长发，即使在医院也收获了不少的回头率：“来医院当然是看病了，难不成还是来做生意的？”
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我有些尴尬。

我当然不是问她为什么来医院，我只是好奇会在这个城市见到她。

可是苏珊明显不想多提，挥了挥修长的手，打断我的话：“说吧，叫住我什么事儿？”

苏珊的猫眼透亮，在她的面前，我仿佛没穿衣服，让她能够一眼看到底。

我又是局促又是不安，鼓足了勇气才又继续道：“苏珊……能不能，能不能借我点钱。”

我知道我这样确实很冒昧很无礼。

我跟苏珊不过是一面之缘，因为叶向城让她教我才有了短暂的相处。

我有什么资格去找她借钱。

我们甚至互相之间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实姓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