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阳，你快跟嫂子说说，到底为什么打架啊。”嫂子打了盆热水，仔细地给我擦拭着脸上的灰，水淌过伤口时，隐隐地有些疼。

“嘶~”我忍不住出声。

嫂子有些慌神，忙把毛巾扔下。她捧着我的脸看了半天：“要不，嫂子领你去医院看看。”

“没事，嫂子，这点儿小伤，两天就好。再闹腾腾地去医院，爸妈估计要骂我的。”

“唉，你这孩子啊，一向那么乖，怎么会去跟别人打架呢。你这文弱书生的样子，哪里打得过那些混混啊，下次不准了。”

我自然不能让嫂子知道我没有打过对方，也不想嫂子知道我是为了她才跟别人打架的。

因为，我答应过嫂子，要当她的保护神。若是连这点儿小事都搞不定的话，那怎么让嫂子有安全感。

“没事，就是一点小摩擦，可能平日里他们看我也看不惯，这就是好学生和坏学生之间的积怨。”我咧嘴一笑，想故作轻松，可嘴角有些疼，最终作罢。

嫂子听我这么说，也就不再追问。她叹口气，突然双臂一伸，把我揽在怀里。

“阿伟走的太早，可怜你这孩子，被人欺负了也无人替你出个头。”

我没想到嫂子会这样安慰我，惊了一下。不过，这也只是一瞬间的失神，很快就平静下来。

两个人都不说话，我把头埋在嫂子胸前，肆意地感受着那份柔软和温暖。这样一个平静的空间，让我觉得付出的一切都值了。最起码，嫂子懂我，怜我。

透过玻璃窗，我能看到我们俩重叠的影子映刻在上面，被阳光轻轻一照，说不出的美好。

我还看到，院中站着一个人，眼睛一直望着这边。

那是我爸，手里还拎着两瓶酒，正准备往外走。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停住脚步，往嫂子屋里看。此刻我和嫂子这样子，落在他老人家眼中，不知会作何感想。

我有些不自然，想挣脱，毕竟我爸还在那儿杵着。

可嫂子的双臂箍的有些紧，我只能保持依偎的姿势不再动弹。嫂子的温暖，和我爸的眼神，此刻都交织在我身上，似是形成一道奇特的光线，让我想躲，又舍不得丢弃。

我爸那眼神，怎么说呢，从我这个角度看来，居然带着些羡慕。

为什么我在嫂子怀中，他会有这种目光。

我看见我爸轻叹口气，拎着酒瓶子出去了，他的背影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孤寂。

良久，直到我的呼吸湿润了嫂子的衣衫，嫂子这才把手松开。

“小阳，这会儿不疼了吧。”

其实，我早就不疼了，从嫂子轻抚我的伤口开始，就如春风和煦，将寸寸疼痛全抹了去。

我机械地点点头，突然从那温暖回到空气间的疏离，我有些不适应。

“爸妈都在厂子里吃，嫂子去弄几个小菜，煮点儿粥，咱俩一起吃晚饭好不。”

“好，嫂子记得，给我炒个土豆丝。”中午因为打架事件，胃口大受影响，只吃了几口，要不是有那个苹果，我早就饿了。这会儿已经快八点，人一放松下来，五脏庙就开始闹腾开了。

我记得嫂子炒的土豆丝，看起来平平无奇，可吃到嘴里却滋味绝妙，家常菜也吃出了国宴的味道。

嫂子去了厨房，我就留在她房中写作业。她手脚很利索，不到半个钟头，就把饭端来了。

我已经饿坏了，大口吃着，蒸馍就着土豆丝，给个神仙都不换。

嫂子连连笑我：“真是半大小子，吃穷老子。还好你嘴不刁，不然，两天就把爸妈吃穷了。”

我连吃了两个蒸馍，这才略微舒服了些。听嫂子提到爸妈，又想起了放学刚进门时见到的那一幕。

“嫂子，那个，问你个事吧。”

她一口菜含在嘴里，‘唔’了一声，表示“你问吧”。

“嫂子，爸下午到你房中来，说了些什么啊。我看你好像有些不高兴呢。”

我这话一出口，嫂子的筷子突然就停在半空中，她眼帘往下垂了垂：“爸是一家之长，我是李家的媳妇，他给我说些家中的规矩，也是应该的。好了，小阳，快吃吧，都凉了。吃完赶紧把作业写了。”

她低头扒着饭，本来我俩还有说有笑的，这会儿反倒因为我这一个问题，变得沉闷起来。我心知嫂子说的不是实话，可再多问，只怕气氛会更尴尬。既然如此，也就只有作罢，几下囫囵吞完了饭，就到一边儿写作业去了。

今晚的题，还挺难。也不知道数学老师怎么想的，又不是小学生学算术，题海战术并不适合我们啊。

嫂子手脚麻溜的收拾完桌子，左右再无事，索性坐在我旁边，看着我写作业。这情景，有些像以前妈盯着我学习的样子，只不过我现在大了，厂子里又忙，爸妈已经没那耐性陪读了。倒是嫂子这会儿坐在旁边，让我重新有了被人重视的感觉。

“小阳这以后是要考名牌大学的啊，字写得真好看。”

我笑着对嫂子说：“高考又不看字加分，题得做对才行啊。”

“嫂子也看不懂，但是看你这笔下刷刷的，就知道你全都会，那肯定没错。”

她就这么带着崇拜的眼神一直盯着我把作业写完，这倒让我很受用。

天全黑了，做完最后一道题，已经九点多了。

我想起昨天的情景，又看看这有些空阔的房间，声音压得低低的问嫂子：“嫂子，按照咱们这儿的习俗，今晚，还用不用我陪着你。”

问这话时，我自己都有些羞赧，嫂子就更不用说了，她笑骂一句：“你这个浑小子，真有些不要脸。”

我没想到嫂子会这么说我，一时间窘迫至极，手底下胡乱收拾好东西，抓起书包就准备往外走。

没想到的是，才走了几步，身后嫂子的声音又传来

——“左右一个人也是有些冷清，你要是想来，就来呗。”

这句话扯住了我欲离开的脚步，回过头看去，和昨晚一样，嫂子的脸绯红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