厌次明珠紧抿薄唇,带了三分认真、三分执拗。
明亮的灯火,映照在她苍白的脸颊,象是刚刚绽放的雪莲,幽然散发清冷光芒。
伸手,指了指西北的方向,娇娇糯糯地说道:“母亲啊,就是我刚刚倒地的时候,看到匪盗朝那边跑了,若现在寻过去,岂不是能抓个正着?”
林氏一听,下意识说道:“在哪里?在哪里?我们赶紧告诉你爹去啊!”
厌次明珠抚了抚额,突然觉得辞穷。
前世,两人一见如仇。不是冷嘲热讽,就是吹胡子瞪眼。
因为从没有和谐相处,所以才没想到,这个看着十几岁的姑娘……呃,继母,居然有如此天真的一面?
不由抓紧衣袖,带着三分讨好地说道:“母亲啊,机不可失,失不再来,所以,我们悄悄带人过去,然后,将他们抓个正着好不好?”
轻如轻羽的声音,带着三分哀求,让人一瞬间的意动。
素言在一侧劝道:“是啊,夫人,奴婢也可以保护您和小姐的!”
一个十来岁的丫头,又有多大的力气?
林氏被这主仆俩弄得啼笑皆非,刚想出言训斥,衣袖又被轻轻扯动。
低头,触到一双亮亮晶晶的眸子,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,如此信赖,让人没法子拒绝。
心里,最柔软的地方被瞬间击中。林氏想也不想地应道:“好吧,你可要跟在我身边,不能走远啊!”
厌次明珠登时乖乖点头,甜糯糯地说道:“母亲放心好了,明珠儿会一直跟着您的!”
明亮的眸子微眯,泛起重重杀意——厌次玉珍,你敢把匪盗放进府里,就别怪她乘胜追击,一网打尽了!
随着一声令下,大家朝着西北的方向走去。灯笼,晃晃悠悠的光芒,在地上划出一个一个的大圈。
晚来的风,吹着轻飘的衣袂,让林氏的心,一阵又一阵的紧揪。
她既后悔没有听林嬷嬷的话,防备着些这个几岁大的孩子,又生怕出了什么事端,让自己原本尴尬的的处境,雪上加霜。这一路上,都是七上八下的,忐忑不安。
问心一句,林氏对这个嫡长女,有着拉拢的心态。
可没想到的是,一见之下,厌次明珠显而易见地示好。不但替她要回了中馈之权,更拉了厌次唯正在她房里,一连用了两餐膳食。
这在外人看来,虽然微不足道。可是,对于“出嫁夫即天”的林氏来说,已经是意外之喜。
可是,林氏心里始终觉得疑惑——
问心而论,申姨娘对这位大小姐可算不错。
背后,更有老夫人撑腰,可以恃宠而骄,为所欲为。
自己,除了这个侯府夫人的身份,还有什么呢?
看着走在前边的,小小的、单薄的、却挺得直直的脊背,林氏的心里,又是一阵恍惚。
突然,厌次明珠作了个手势,大家都蹲了下来。
只听她细细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:“你们看到没有……前面有一排房子,说不定,人就藏在那里了!”
侍卫队长林判轻声问道:“大小姐怎么如此肯定?”
小小的女娃儿双手比划着说道:“我是在那边遇袭的。那个匪盗人生地不熟的,应该走不了太远。但是,爹爹来的时候,却没有找到。”
没找到,藏得好。能藏得快,是因为走得不远。
一个匪盗,自然没这本事避开侍卫们的耳目,可若有人暗中相助呢?岂非是轻易而举?
说完,朝林氏怀里靠了一下,下意识提醒了一声:“你们要小心些。”
林判应了一声,轻悄悄地带人摸了过去。
门,被大力撞开,侍卫们鱼贯而入,霎时,传来一声怒喝:“你是谁……给我抓起来。”
紧接着,呼救声、桌子倒地的声音响成一片。灯火飘忽之下,一切归于寂静。
林氏站在屋外的阴影里,手心全是汗水。她双手紧紧地纠在一起。感觉到身边的小丫头,太过镇定了一点儿。
厌次明珠扯着她的衣脚,低声劝慰道:“母亲,看样子事情成了!”
两人走近几步,就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喘气声音。似痛苦,又似快乐,粗粗细细的,传入耳鼓。
林氏猛然止步,用力扯了一把正欲次上前的小小身体:“明珠儿,你不能进去。”
厌次明珠眨眨眼,一副不明白的懵懂样子。
再看林氏,脸儿红得象块布一般,咬着下唇,嗫嚅着说道:“女孩儿家家的,别有什么事都往前闯。”
女娃儿一听,顿时抿唇而笑:“孩儿知道啦!”
重活了一世,而且曾经孕育过孩子。怎么会不明白,那里面的声音,究竟是什么呢?
更重要的是,那声音,恰好因她而起。
自从遇险归来,她便配了些能伤人的药粉,代替了以往的香粉带在身上。
今天遇险,情急之中信手洒了出来。居然是带有迷—情作用的香粉,原本就是给厌次玉珍和申姨娘准备的。现在,效果出人意料。
拖着林氏的小手,身体朝她倚偎了些,压低声音说道:“我不进去,母亲也不要进去。”
卫士们的手脚很快,不一会儿,就将衣衫不整的两人给拖了出来。
火把的亮光照得毫发毕纤。
那个一脸刀疤,似曾相识的狰狞脸容,赫然出现。
只不过,此时的他,更象是一只迷失了本性的野兽,低声吼着,就要朝身后扑去。
而随之被扶出来的那一个,身形矮小,一看就是个姑娘。
她的脸,隐藏在黑暗之中,不敢露头。但可以从扑闪的火把光芒之中看出,衣衫尽碎,身上披着的,是一件兵士的薄衫。
林判厉声问道:“你是谁?怎么会在这里?”
匪盗还在挣扎,却被人一桶冷水泼了过去。
那药,原本只是迷—情之效,这一泼,居然醒了。
看看四周,眼里顿时流露出绝望的神色。眼神透过众人,落在一侧的厌次明珠的身上,居然目眦欲裂:“你坏了我大哥的好事,我要杀了你……”
那人,正是匪盗中的一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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