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第八章”

北华有榆

北国的夏夜,有些燥热,却也是个喜雨的季节,所以这里的农物相较于别国总是好些。

卫明歌却遭了殃,她半夜觉得有些生冷,她试探性的摸了摸周遭,想拉一拉被子,却突然惊醒。睁开眼的一瞬间她还觉得自己在梦里。

直到倾盆大雨落下,唰唰唰落在她的眼里耳朵里,鼻梁上,她才莫名的觉得委屈。周围尽是泥土的气息,掩藏在这寂冷的黑夜里,多落寞。

凉,真的很凉,无力的凉,透骨的凉。

还是白日的地方,连睡的地方都没有变。看来那人真的如他所说给她留了时期的。

雨水顺着她的侧脸流下,滑入嘴里,她来不及多想便自顾的吞咽了。

卫明歌太渴了,白日浸井时,误喝了一口,混着井里的各种小生物,最终吐得只剩胆水了。

现在想想,胃里又一阵翻滚,却没有一丝饿的知觉。

‘呕……’,她对水有了抵触心理,即便她现在再喝一些干净的雨水也无济于事了。

小时候,她家那口枯井便溺死过活人,从此她对枯井都是一种恐惧心理。更别说今天的那口老井,一看就是荒废了好久。

恍惚间,她听到那破旧的木门后有人在躲雨,微弱的烛光稀透进来,伴随着交谈。就如救命符近在眼前,她急切的想去抓。

她也确实这么做了。

可她没想到,白日的男子居然如此谨慎小心,他果然预料到她会逃,早就趁她不注意给她下了软经粉。软经粉一下,不仅全身酥软无力,连话也是不能说的。相当于让一个正常人变成一具会动的尸体。

这一刻,卫明歌才真正体会到自己的无措。她虽偶尔有些小聪明,可与这些老江湖想比,简直是小巫见大巫。

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,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就这样错过!

尽管这院子没有路,一片荒草。通往那木门不过数十步,她却觉得仿佛跨过山川河流般艰辛。

人最软弱时,凭的是意志!

身体没有力气,她便用手指抓进泥土,拼劲全力挪动。没有土的地方,她用指甲掐住磐石,一点一点的收紧胳膊,这样,她也可以移动一小步。

而这边,付小公子急得眼都红了。

这日夜晚,付叙借看望卫明歌之名来找她。左等右等,天都快亮了,她还没有归家。

他才意识到坏了,不过是几日不见,卫明歌便消失不见了。

私心里,他对卫明歌很是怜惜。与平常女子不同,她不会对他阿谀奉承,甚至有时候连话都少有对他说。除了利用他带他回京,她似乎并不愿与他过多交集。

她更怜惜卫长安,从为他起名那时起。就可以看出卫明歌很是疼她这个弟弟,她不会彻夜不归才对。

卫长安心里也不好受,闷闷的,都不像是他该有的情绪。

但可喜的是,卫明歌消失了,付叙必定会带他回府。不得不说他还要感谢卫明歌呢。

或许有人会说他小人,谁在乎呢?她卫明歌无权无势,跟着她难有出头之日。但看付叙那模样,以后怕是还会回来,反正他没什么损失,到时候也不会怪到他身上。

果然付叙久等不至,付府的管家先是坐不住了。见少爷面目严肃,也不好太过于直白劝诫少爷回家。

那管家嘴上倒是不敢说什么,心里却直犯嘀咕。

不难看出卫明歌的才华,就凭她有手段从边疆回来,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。可她竟独身住进男子家里,简直不知羞!

从这一点来看,她就比不得李家小姐李秀华。李家小姐方圆数里那也是鼎鼎有名的才女。不仅通晓琴棋书画,还结交了不少富家贵女,就凭她背后的势力,也不难看出她会是少爷的好帮手。

这岂是她比得上的。

等夫人和侯爷去了李府提亲,少爷也就收了心,到时候又是一对伉俪情深。

可他家少爷何其尊贵,哪是卫明歌区区一个乡野女子可以高攀的。

与此同时,卫明歌已经爬到了门边。透过门缝,是两个男人,其中一个五大三粗,另一个倒是有些秀气。

等等,仔细些看,原来是个女的。不知在争吵些什么,那女子扑在那男子身上又打又哭。那男子倒也不生气,眼里颇具宠爱,大手轻抚女子的长发。

在这种地方相遇,不是私奔就是私会。男子身高近八尺,颇有一股糙汉的感觉。面目却是棱角分明,浓眉大眼,却是一脸正气。

那女子比之矮了一个头,不算倾国倾城,却有一张极具江南风韵的脸。江南出美女,不是面美,多是雅韵。

文人骚客重的不是面容昳丽,气质才是最吸引他们的。

从卫明歌的角度可以看到女子并没有真哭,只是等男子哄她,不过是两个处于热恋之中的饮食男女罢了。

“轰隆”,一声暴雷劈下来,女子吓得躲进男子怀里,卫明歌再也看不下去了,这种甜的腻死人的气氛,她现在还是别去打扰比较好。

左等右等,雨下的越来越大,雷声像是竞技似的,一声更比一声高。

卫明歌奋力的推着门,试图通过制造些声响来吸引他们的注意,可都无济于事。

他们听到了些动静,只是向四周看了看,只见那男子温柔的对女子说,“没事,阿蔷,许是路过的野猫野狗不小心撞到些什么东西。没事,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
那女子娇羞的拉住男子的手撒娇似的摇啊摇,见男子面目严肃,迟疑了好久,才不情愿的点了点头。

两人就这样你挽着我,我搂着你朝黑夜尽头走去。

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怜,明明就可以得救了,机会就这样溜了。

卫明歌就像破洞的气球,浑身充满挫败感。她瘫坐在地上,任暴雨淋湿她的身体,顺便洗洗她愚蠢的脑子。

由于整夜泡在雨水中,卫明歌知道自己发烧了。脑袋越来越重,浑身滚烫,意识再也抵挡不住身体的疲乏,重重的倒在地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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