厌次明珠只作未见，镇定地继续挑选。

但是，只挑了两个二等丫头，便停住脚步，扭头问道：“嬷嬷，你还有别的嘛？”

她阅人无数，识人极明。一番交谈下来，人的品性，就知道了个大概。

这些丫头，都是经过相当一段时间的训练，低眉垂眸，温顺无比。

看着是非常养眼，也够乖巧听话。但很显然，并没有真正想要的那种。

沈婆子是远近有名的牙婆。此次来侯府，也是带了最好的四十多个丫头。但，这绝对不是全部。

而且，记忆中的那个奇女子，也不在挑选之列。

沈婆子听了厌次明珠的话，面有难色。

一侧的林嬷嬷看了，神色一冷，道：“这可是我们嫡小姐啊，身份尊贵。现在给你面子，让你找些丫头，就觉得为难了么？又或者说，你的本事，就这么一点大嘛？”

林嬷嬷和沈婆子都是旧识，这话虽然难听，却是意在提醒。

沈婆子何等机灵？

她连忙告罪，谨恭地作了个揖，说道：“非是老奴不愿，只是这次带来的，都已经是最好。剩下的，要么是资质不佳，要么就是没有训练成功，怕入不了两位小姐的眼呐！”

厌次明珠的心蓦地跳了一下，揪着帕子的手，都紧了几分。

她微微笑了一下：“璞玉也是玉，烦请带来，容我看看。”

沈婆子答应一声，回头带人去了！

厌次玉珍在一旁冷嗤一声：“呵……好瓜看不上，烂梨要半筐……我还真高看你了！”

说完，挑了两个早就相中的丫头，趾高气扬地走了。

素言朝主子的身边靠了靠，讷讷说道：“小姐，二小姐是在笑您呢！”

厌次明珠淡淡笑了一下，气度容华，雍容自得：“任她笑就是。”

厌次玉珍所挑的丫头，全部都是以身材、外貌、甚至个性机灵为主。

但她需要的，是真正有能力、够忠心，有培养前途的璞玉。

沈婆子的速度很快，没过多久，就带着另外的一拨人来了。

这些外貌、年纪，明显比前一批要差着一些，甚至，站在尾后的少女脸上，还有愤愤的不平之色。一双清秀的大眼里，没有丝毫的尊重。

看着那少女依稀熟悉的容颜，厌次明珠只觉得血液上窜，心，也要跳出来一般。

不错，是这个，就是这个……

她紧紧揪着帕子，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异样。

先在小丫头面前走了一圈，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之后，径自朝那个站在人末，面色有些别扭的少女招了招手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似乎没想到，第一个被叫的就是自己。

那少女左右看了一眼，抬起一张清秀却削弱的瓜子脸来，低头说道：“我叫莫言。”

莫言……

果然就是这个名字！

无声地吁了口气，又装作随意问了几句家常的话，回头朝沈婆子说道：“就这个。”

素言听了，上前拉着莫言的手，走到了一侧。

挑中了莫言，沈婆子满脸惊奇。可被林嬷嬷眼角一扫，立马低头，不敢吭气了。

厌次明珠却丝毫未觉，又聊了几句，挑了三个年纪比较小，看着比较怕生，可是，气质沉稳的女孩儿之后，就干脆说道：“母亲，我挑完了。”

她所挑的丫头，年纪大约八岁到十一、二岁不等。

高矮不一，却一个一个的，眸光澄澈，得体守礼。

林氏若有所思地点头，摆了摆手，示意林嬷嬷带沈婆子去帐房结帐。

这边，拉了厌次明珠的手笑道：“这就够了？不再挑几个？”

依着她的身份，这才挑了十来个丫头，也算是少了，就连厌次玉珍，都挑了大约二十个左右。

厌次明珠摇摇头：“眼下已经够了，以后遇到好的，再来和母亲说吧！”

她所挑的，大约是以憨厚和忠诚为主。剩下的，就真的看不上眼了。

对于以后，其实她另有打算，只不过，现在不会说罢了。

坐了这一会儿功夫，林氏有些累，扶着腰站起身来：“走吧，明珠儿，我们一起去看看申姨娘！”

申姨娘身子不爽利，这几天都窝在院子里没出来。可是，这并不是林氏过去的理由吧？

厌次明珠仰起婴儿肥的小脸，娇笑道：“母亲，是不是她打算交出中馈之权了？”

林氏点点头：“最近几天，府里太多事情，她一个人应付不来，再加上你爹三令五申，所以，就交出来咯。”

林氏这话，还是有所保留。

且不说管了数年的中馈，爪牙已经遍布府中。即便依着她的手段和阴险，怎么会一下子应付不来？

不用想也知道是，怕林氏的人在背后做了不少手脚吧？

想着上一世的尔虞我诈，小小的女娃儿捉紧了她的手心，似有些担忧地说道：“希望她不要暗中动什么手脚才好！”

林氏的脸上，流露出自信无比的光芒，低头，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，胸有成竹地说道：“那是不可能的！”

厌次明珠顿时失笑：“这倒是。”

不做则罢，一鸣惊人。

林氏并非什么善茬儿，再加上善于利用正室的身份，一算计起来申姨娘来，绝对是短期之内，全无招架之力。

只是，申姨娘是一个权利欲很重的一个人，怎么甘心做低伏小？

如此一来，府里只怕风起云涌，明去暗斗了。

两人慢慢走在抄手游廊，林嬷嬷还有文玉以及素言远远地跟着，并不打扰。

林氏握着她的小手紧了一些，象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低声说道：“明珠儿，我并非怕她！”

她是明媒正娶回来的侯府正室，背后又有林御史府作后，一个小小的申姨娘，又能翻出多大的风浪？

这意思，自然不难明白，可厌次明珠却不准备附和，认真地点头，说道：“是的，有爹爹和我在，任何人不准动母亲半分！”

林氏有些哑然，很快笑了起来。

这一次，隐藏在笑容背后的薄冰终于消失，象是初春的阳光普照大地，花红柳绿，树暗树明，她喃喃了一句：“是啊，有明珠儿，还有侯爷，我什么都不怕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