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夏说：“庄主是天下第一剑客，自然用天下第一名剑。”

林南天却摇头道：“这却未必。先不说我是不是配得上这天下第一的名头，只是剑是用来杀人的，第一名剑，却未必是杀的人最多的，你知道为何？”

“只因能逼得剑主人出手的人，并不多。”林夏说。

“或许你也可以说，是值得剑主人出手的人，并不多。”林南天说，“那么，宝剑该杀什么样的人？”

林夏说：“剑在庄主手中，便杀庄主认为该死之人。”

“那若剑在你手中呢？”林南天问。

林夏一字一顿道：“那便杀我认为该死之人。”

林南天追问：“什么样的人，你认为该死？”

“庄主要谁死，谁便该死。”这话在林夏口中毫无情绪地说了出来，似乎是机械性的反应，就好像是，这句话她说过千百遍一般。

林南天沉吟片刻，问：“夏儿，你虽非我亲生，可多年来我也是疼爱你的——你可会怨我？”

林南天捻了捻须，缓缓说道：“枯木剑法虽可称是天下第一的剑法，却伤于阴鸷，长期修习，难免要为其所伤，就算是我自己，也只敢练到第七层，这最后两层的剑意，却是万万不敢碰，这不但是我同时修习着九曲掌法，害怕两者相冲，更是害怕长期修习这门功夫，终非正途，威力虽大，却是多造杀孽。所以我今日问你——我教你枯木剑法，你可曾怨我？”

林夏没有沉吟，回答道：“若我命里该造杀孽，也不是不修这武功就能躲过的。”

林南天说：“你是亥年亥月亥日亥时出生的人，我本不该收你——罢了！你的资质，他日或能练到第九层也未可知。”

林夏回答：“当日林夏不过一无助孤女，庄主肯施以援手，林夏铭感终生。”

林南天答：“当日若非晓儿执意救你，我却是不会伸手的，你那时虽然年幼，身上杀伐之气却重，我只怕你将来定非善类——”略一沉吟，林南天哈哈大笑，将那剑收回鞘中，递到林夏面前：“这把剑，从此是你的了。你原是配得起这把剑的。”

纵然林夏一向不轻易表露情绪，也被林南天此举所惊，连忙道：“林夏不敢。”

“我早年间虽以剑成名，近年来却疏于剑道而钻研掌法，这剑也是许久未用了，你是我枯木剑法的传人，该配这剑。拿着。”林南天说话的声音并不响亮，但有股子不怒自威的意味，容不得人说不。

“此乃庄主爱物，林夏不敢。”

“我有诸多门生，天资高者不止你一人，可唯有你练成枯木剑法，数年前我便说过，枯木剑法的主人，便是这棠溪剑的主人。”

“可是——”

林南天掂量着手中宝剑，声音徐徐，听不出是何心绪：“你幼时我收你在门下，以一己私心逼你修习枯木剑法，你虽有天资，但我逼你太紧，训练过于严酷，与你一同修习之人，百中活一，我门生数百，也只你一人，配承此衣钵。你本年幼，不该冒进，却因我的私心练这个武功，迫你修习第九层的剑法，剑法玄妙，失在阴狠，你为我做事，恐难长寿。我林南天一生无愧天地，唯觉愧对于你，这柄剑，乃是我昔年意外所得，它既号称九大名剑之首，自然是宝物，如今给你，算是补偿。”

林夏思忖良久，终于接过剑，这一回，她没有一点犹豫。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，一旦做了决定，便不会有丝毫的犹豫。或许林南天最欣赏的，便是她身上这股如死士一般的果决吧。

为庄主做事，恐难长寿么？林夏心里冷笑了一声，自然的，他日若大业功成，他们自然是容不下林夏的存在的——他们要的是在史书上干干净净的一笔，哪里容得下林夏这等人的存在——